陳湛文（Peter）是香港演員，有不同演出經驗。他曾獲「第十三屆亞洲電影大獎」及「第38屆香港電影金像獎」提名最佳新演員。在疫情期間，他陷入極度絕望，但卻重新反思：作為演員，可否為人們做些甚麼呢？

“我們可以絕望，可以悲觀，可以失望，但只要仲有一啖氣，就可以繼續磨爛席。”

— 陳湛文

記者：Snowyeok, Pineapplepie

影片攝影師：JM, Jenna, Wolei, Pineapplepie

影片編輯：Skyhorse Creative

照片：SL, Jenna

編輯：Sara, King Kenny, Jeezos, Zucchhi

製作：Alex, Lui, Silenceisblue, small k, Onehungrycoconut

[此文亦於《蘋果日報》英文版刊登。]

有些人認識我，可能是因為我參演了電影《三夫》，獲提名金像獎最佳新演員。對我而言，雖然劇場才是我的根，但我更希望拿開這條界線。不論是舞台劇、電影或者電視，演戲只是講求是否演得好，而不是演員的出身。舞台劇和鏡頭的「語言」有些不一樣，但這些演員都要學習適應，去應付不同媒介的演出。

演員之路的起點

我的演員之路比別人起步得遲，一切始於我對自己的反問。我看電影、電視劇時，會對某些演員的印象特別深刻，又會對另一些演員出現「做嚟做去都係咁」的印象。我問自己，為何有這樣的判斷？到底何謂演技？這些疑問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，促使我開始報讀香港演藝學院的業餘演技課程。

在那裡，我遇上了啟蒙老師——陳淑儀老師。他讓我發現演戲的趣味。在他的課堂練習中，就像與自己的想像玩遊戲一樣，再想辦法把它呈現出來。我當時很有熱情、很有能量，很想表達自我，驅使我正式報讀香港演藝學院。

自我發現、討厭，再接受

比起一般學生，我報讀香港演藝學院時，已是24、25歲，年紀算大。學習演戲的時候，我每日都在重新發現自我。一開始嘗試認知、面對自己，不論是自己的過去、脾性，或是情感，全部都要「狠狠面對」。由抗拒、討厭某部分的自己，再發現「哦，原來咁樣好傻」，再嘗試接受自己。

這些循環必須要面對，亦會時不時出現，直至現在仍會不斷經歷。每一日的生活中會出現新刺激，出現一些自己未曾有過的反應。作為演員，我一定要狠狠記住這些反應是從何而來，在我身體產生甚麼作用、轉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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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法否定絕望　冀創造情緒出口

在過去一年多的疫情，我不是討厭自己，而是出現一種極之絕望的感覺。這種絕望無法被否定，確切存在細胞裡面。但我並沒有死，即使我那麼絕望，我仍是活生生地在這個世界裡生存。這令我反思，我還可以做些甚麼呢？我仍可以保持希望，尋找出路，與它「磨爛蓆」。

在這一年多，我看到很多師兄弟姐妹被迫轉行，可能是幫巴士、小巴消毒，可能是整蛋糕。他們都用不同方法，令自己繼續生存下去。在這個過程裡，我們累積了很多不同的感受，希望可以利用這種感覺，創造新事物。或許用演員的身分，為不同的人創造一個情緒的出口，讓他們釋懷，讓他們宣洩同樣感受到的絕望與失落，讓我們有動力一起繼續走下去。

我們都是絕處逢生的野草

這些創作不限於任何形式，但我希望是預言式的故事。因為現世間的荒誕程度比以往我看過的荒誕劇更為荒誕，這種歇斯底里的極致已不是平時讀劇本時，可以想像出來的程度。當最瘋癲的劇本已在我們生活之中，不如我們前瞻一點，看看未來的20年、30年會是怎樣？

就像《三夫》與香港人的呼應，在船上的我們都是互相折磨。女主角的需求如斯大，我們無法滿足她，但又要依賴她生存。與此同時，為了可以依賴她，我們又要繼續出盡力滿足她。這是一場互相折磨的困獸鬥，她不滿足是一種折磨；我們三個人無能為力又是另一種折磨，無限輪迴，互相煎熬。

在此刻的香港，我們所有人就像野草般，要絕處逢生。不用奢望在這裡看到一棵很茂盛的樹，但你會看到野草在罅隙中鑽出來。野草不能為你遮蔭，你甚至可以很輕易把它連根拔起。不過，你除掉一條野草，又會發現另一條罅隙中有新一條野草。我們可以絕望，可以悲觀，可以失望，但只要仲有一啖氣，就可以繼續磨爛席。那「一啖氣」非常重要。希望大家對自己的生命力有點信心，我們是打不死的，即使被「打」的過程有多痛苦，千萬不要讓自己打死自己。

“我係陳湛文，我係香港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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