Ghost and John 是一個香港當代藝術組合，由阿鬼(Ghost)和John組成。兩人畢業於香港科技大學，工作幾年後赴倫敦修讀當代舞蹈。他們的作品融合形體、多媒體、科技等不同元素，透過互動引發觀眾深入思考。他們通過藝術探索自由、社會，和港人的身分認同。

“香港人對自己的身份認同一直都很模糊和不安。我們經常問：究竟我們是哪個地方的人？”

— Ghost

記者：Mehporpor

相片：Silver Wolf

影片攝影師：Silver Wolf, Crazy Man

影片編輯：Silver Wolf

Ghost：我們倆都是理科背景。我從科技大學畢業之後，就開始每天朝九晚六的打工仔生活。久而久之，我覺得自己彷彿沒有人生，變了一台機器。當時，透過學習跳舞認識了John，開始一起參加比賽、拍跳舞片。我發覺唯有在跳舞和演出的的時候，才感覺到自己的人生可以有方向。

當時我們覺得，如果我們繼續留在香港，只會在同一個框框生存、搵食，跟隨同一套思路。所以希望趁年輕轉換環境，跳出框框，破釜沉舟去英國讀藝術碩士，開始走創作的路，重新洗牌。

從距離感中尋找身分

Ghost：作為從身體出發的藝術家，我們會很受身處的環境影響。去年六月，香港人上街表達訴求。透過螢幕看見街頭的畫面，我們身為香港人只覺得很激動，很「滾動」。但當我們開始思考到底我們在異地可以做什麼的時候，就感受到一種無形的距離。當我們不在現場，不在街上，我們發現自己很難拿捏那種迫切感。

John：一開始我們感到很無力。我們也有參加倫敦的聲援香港遊行，但很少人理會，有些人甚至覺得我們在搞笑。這種距離產生了一個空間讓我們思考，我們可以傳達什麼訊息給地球這邊的人？我們期待他們怎樣回應？這些思考讓我們更有目的地創作。

Ghost：作為藝術工作者，我們的角色並非教育觀眾或提供資訊，而是像打開一道門，引發人的思考，引起觀眾對香港的興趣，讓人提出問題。我們的任務不是將一些是非黑白放進作品裡去討論對錯，反而，我們會把一些有關元素放入作品中，例如融入Telegram，但重點不是新聞的內容，而是用Telegram接收資訊的感覺。

John：緣於香港的社運，我們跟二十四位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合作，創作了「Meniscus」[*1]，去探討作為身在異地的香港人，透過屏幕看位於地球另一端的香港的新聞，所造成的心理創傷。我們也和多位香港和東亞藝術家聯合參與了「Freedom Hi 自由閪」[*2]，在倫敦的Vault Festival 藝術節表演。這個作品以香港作為起點，討論什麼是表達自由。

我們的作品比較抽象，很少會「畫公仔畫出腸」。對我們來說，創作是一個理解自己的過程，探索自己的感受，了解自己的想法，思考作為一個身在異地的香港人的角色。今年三月，我們在「Freedom Hi 自由閪」重演了「I’m not sure」，雖然距離首演已經大半年，但我仍然未能夠更加實在地理解到香港人是什麼。事實上，這個世界不斷轉變，所以我的理解也會隨之而變，我們不會找到終極的答案。但正因為這份未知和好奇，讓我們有繼續創作的動力。

我們身在英國，不能感受到香港的溫度、濕度，聽不到香港的車聲，不能吃到香港的食物。但這種距離感帶來很多想像，也會勾起很多記憶。我會回想，很潮濕的夏天是什麼樣的感覺呢？被蚊子咬是怎樣的呢？在這種氛圍下遊行又是怎樣的呢？我們從來都沒有真正食過催淚彈，無論看多少影片，聽多少人覆述，我們都不會確切感受到。作為以身體作創作根本的人，這種差距是個很有趣的思考方向。是否如果我們這個夏天沒有在街上流汗參與遊行，或沒有喝過竹蔗茅根，我們就不是香港人？那什麼身體感受締造我是香港人這個身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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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與世界對話中理解身分

John：當我們與其他國家的藝術工作者合作的時候，我們會彼此分享各自家鄉的社會運動。我們發現，各地最相似的是暴力的畫面。當你看到一幅有人被打的照片的時候，第一眼很難分辨這是法國黃背心，還是加泰，抑或是香港。暴力是一個普世的話題，很多人會身同感受。但畫面背後，更深一層是身分認同上的共鳴。香港的後殖民歷史對比其他殖民地區短很多。透過他們的經歷，我們可以從中借鑑，並得到很多的啟發。

Ghost：很多表演者都來自後殖民地區。他們都會思考自己的身分，例如他們來自什麼國家，國家前身是什麼，對自身的困惑和掙扎，我們要建立怎樣的文化等，這些都帶給我們很大的共鳴。香港人對自己的身分一直都很模糊和不安。香港融合了不同的文化，正如小時候教科書也會描繪香港為中西文化交融的城市一樣。我們經常問：什麼是香港人？究竟我們是哪個地方的人？但也許正正是這種不安的感覺，就是我們身分的本質。我們要問自己，我們能否接受自己在這種不安定裡繼續探索？

用藝術來探索身分

John：香港人的生活節奏很急促，每天返工放工陪家人，兼顧很多家庭責任，還要放假返日本鄉下。很少空間和時間讓我們理解和深化思考，從而在生活中萃取一些擁有長遠力量的元素。我們平日的思考也很平面、很單薄。出來的藝術意念亦然。很多藝術作品只求讓我們笑一下或者靚一下，但不會再探討深層次的社會議題。也許，作為新生代藝術家，我們需要問的正是: 為什麼我們害怕尋找自己的身分？是否我們的生活真的太匆忙？

Ghost：這場運動讓很多人開始醒覺，開始主動思考、尋找資訊和答案。我寄望香港人可以用這種思維去接觸所有事情，包括藝術。欣賞文藝創作的時候，我們可以思考背後的理念，甚至從中尋找一些新的路向和知識。如果作品跟資本主義有關，那我們可以主動了解資本主義是什麼，有沒有相類似的創作等⋯⋯我盼望的，是我們可以主動尋求知識，讓這些知識聯繫自己的生命。

“我地係Ghost and John，我地係香港人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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